第五章:风暴

二○二三年的七月,像一把无情的重锤,无声地砸碎了方哲原有的生活。

那天的会议室内,空调运转的低鸣声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。方哲静坐在老板椅上,凝视着面前一份份财务报表,数字的排列冰冷而决绝,如同审判的铁证:资金断链已成定局。更为沉重的是,几位核心合伙人纷纷提出退出,带走了大部分客户资源,如同飓风过境后的残垣断壁。

他恍惚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公司大楼的。盛夏的阳光刺眼得令人睁不开眼,如同在嘲笑他的狼狈。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烧红的铁板上,灼痛而沉重。手机中是林镜雪发来的消息:"晚上想吃什么?"字里行间流露着日常的温情,与他此刻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。

他未能回复。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,他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,漫无目的地行走着。曾经那些熟悉的面孔,曾经那些亲密的朋友,在利益的天平前,不过是一张张虚伪的面具,一副副精心描绘的假面。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此刻尽显无遗。

深夜回到林镜雪的住处,她正在阳台上给花浇水,平静如常。月光洒在她的轮廓上,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银边。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,她什么都没问,只是默默地倒了一杯温水,递到他手中,如同献上一份无言的安慰。

"我要去泰国。"他突然说道,声音中带着一种疲惫的决绝。

林镜雪的手顿了一下,水珠自指间坠落,在地板上绽开一朵微小的水花。"出差?"她轻声问道。

"不是。"方哲摇摇头,"我要把家搬去泰国。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,我需要重新开始。" 窗外传来蝉鸣,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清孤寂,如同大自然的悲歌。林镜雪放下水壶,轻步走至他身边坐下,他们之间的距离既近又远。"什么时候走?"她问,声音平静如水,却掩不住深处的波澜。

"越快越好。"他回答,语气中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冲动。

她轻轻点头,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,又似乎早已为此做好准备。"需要我做什么?"她问,目光如水,深不见底。

方哲凝望着她。这个女子,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刻说出恰当的话语。不问为什么,不问具体发生了什么,只问她能做些什么。这种无条件的理解与支持,在他风雨飘摇的生命中,如同一盏明灯,指引着他走出黑暗。

七月底,方哲带着妻子和女儿们飞往曼谷。行李不多,但每一件都压得人喘不过气,如同背负着无形的重担。抵达曼谷的第一个夜晚,他躺在酒店的床上,感受着陌生的热带潮气,如同身处异世界。手机中是林镜雪发来的一段话:"记得吃饭。"短短三个字,却在他混沌的意识中激起一丝暖流,如同黑夜中的一点星光。

曼谷的生活缓缓展开,如同一幅徐徐铺陈的画卷。租房,办理居留,为女儿们联系学校。表面上一切都走上正轨,但方哲知道,自己的精神正在崩溃的边缘。每天早晨醒来,他都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确认自己是谁,在哪里,仿佛灵魂与躯体分离,需要时间重新契合。

林镜雪开始频繁往返于上海和曼谷之间,如同一只候鸟。"我不喜欢这里的天气。"她说。但她仍在曼谷租了房子,将大部分时间留在这里陪伴他,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。